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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
Nov. 2020
二樓傳來的歌聲 余庭安
——願天憐愛不帶刺的正義之士,願天憐愛坐下之人
 
    此片是瑞典電影導演洛伊.安德森(Roy Andersson)繼上部片25年後再次執導的電影。在這25年的廣告生涯錘鍊之下,導演累積的廣告經驗奠定了他的電影語言,以一貫的定鏡頭、有效率的電影技巧,包裝耐人尋味的故事。本片是八、九零年代全球化金融危機的脈絡下,對社會的寫照。全片以數個充滿個人色彩的單一場景長鏡頭構築而成,深景深讓畫面中的一切都清晰而具真實感,場景細節也安插許多巧思,雖是長鏡頭卻不致乏味,足見導演場面調度的功力。
 
    若要我以兩個字形容這部電影,便是「悲哀」。運用灰暗的場景、過度蒼白的臉孔,貫穿全片的莫蘭迪色調,營造出一種滯澀的質感,配樂時常響起管風琴的旋律,襯托出莊嚴肅穆的氛圍。在巨大而荒涼的城市中,壅塞不前的車陣、火車上市民的齊聲唱著詠嘆調,到每個坐在床邊佝僂黯淡的身影,所有瑣碎的神情和心事,積聚出一股龐大的、空茫無力的情緒。但在絕望的氛圍之外,導演又擅長替角色製造荒謬的窘境,正當沉溺在淒涼的共感之中,突如其來的荒誕畫面卻又會令觀眾笑出聲響。戲謔的是,若是仔細思考,便會體悟到笑聲背後,那個悲哀的、無限陷落的本質。此時的幽默,不僅只提升了整部電影的樂趣,更添增本身意義的層次。
 
    電影帶有些許超現實色彩,在虛實之間,藉市井小民的談話,帶出經濟、社會制度、意識形態、宗教等等議題。耶穌聖像淪為投機的商業產品,而後又被投資失利的商人拋棄輾壓……。窮追著主角討錢的亡魂、被吊死的年輕人的魂魄,實則是主角對人生煩惱的投射。全片充斥著諷刺荒謬的畫面,手法高明且令人玩味。令我最震撼的,是將少女推下懸崖的那一幕奇觀式畫面。滿山坡的人群佇立著,眼睜睜看著身穿白衣的少女蒙著眼一步一步走向懸崖,然後不費力地被推下。下一幕切換到煙霧繚繞的室內,行刑完狂歡後眾人的頹靡,強烈的對比更顯哀戚,卻又真實地不可否認。
 
    善良的人發了瘋被關進醫院,同時軍閥卻為了搶奪失智將軍的龐大遺產,而將稚幼的繼承人推下懸崖,這是一個失序的社會,一個必須自私的社會。人們掙扎著求得溫飽,靈魂被磨去稜角,被時局所迫上街抗爭。整部電影裡面,主角的小兒子大概是唯一的一絲曙光,對於發瘋的哥哥,始終抱持希望。這個角色是艱困的世局下,一個希望的象徵,在灰暗得窒息的空氣中,始終祈禱著: 願天憐愛不帶刺的正義之士,願天憐愛坐下之人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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